河北省蔚县大南山是太行山、恒山和燕山的交汇处,也是古称“太行八陉”的飞狐峪所在地。这里曾经有过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的硝烟,是人们心中的一片热土。而于我,大南山的美深藏于心。
青藤
林间阴翳,在杂灌的包裹下,青藤是大南山上的一个主角,或粗或细,或长或短,随处可见。树上攀缘的,地面爬行的,空中飞架的,修长、挺拔、屈曲、柔韧,像蟒蛇、像树根、像绳网。要是碰巧赶上晨雾,云雾缥缈,藤条若隐若现,宛若仙境。因机而生,借势而长,从来都是人类和动植物相通的生长哲学。
行走其间,但见群山嵯峨,青藤林立。我看到了一径青藤,满山吐翠。山林里清音曼妙,曲径通幽。或许,那些纷纭的青藤,能长成参天古藤也说不定。
石苔
在大南山发现那些黄苔时,石缝的佛甲草正鲜绿着。轻抚石面,干燥、微凸、牢靠,有粗粝感。石条墙的立面上聚集着各种黄色的苔。吸附,或者根植。淡黄、明黄、橙黄,甚至橙红。阳光明亮,渐变的黄色积淀为时光的锈迹,灿烂成弥勒院遗址最鲜艳的色彩。
院内绿草纷杂,石条横卧。条石砌就的小水池,池水盈盈,像眼睛。不曾干涸的眼睛里,装着黄苔,装着佛甲草,装着断壁残垣,也装着那个时代的天空。消亡的那些光阴,黄苔定是记得,但它不说。或许,它和摇动的佛甲草有过私语,和歇脚的乌鸦“咬过耳朵”。
也有青苔,覆在沟峪里大大小小的石头上。浅绿、黄绿、深绿、墨绿,湿润润、毛茸茸,像氍毹、像浮萍。它们终日与雾岚相依,与潮湿为伴,在月光也照不透的暗夜里滋长,像身着皂衣蹑手蹑脚的夜行人。山间多乔灌,乔灌为青苔提供了最初的庇佑,如今乔灌长乔灌的,青苔长青苔的,也有一些青苔径直爬上树干,滋生蔓延。
时光在岁月中悄悄溜走。石苔依旧,任尔青黄。其实,不论何时何地,阳光和阴郁一直共存。
羊群
远远地望,山顶上泊着一片歇息的白云。走近看,是石头,白石头。再走近些,白云在飘,石头在动。飘动在草丛,在陡坡,在崖头。那是羊儿,它们的动作快捷、轻盈,如同雪山上奔跑如飞的岩羊、北山羊。
年轻的牧羊人伫立在羊群中,呈俯瞰状,深情殷殷。山下,阡陌纵横,房舍俨然,地气氤氲。黑色的牧羊犬站在他的身旁,眼睛与主人的目光保持一致。天边的云彩正快速地移过来,我只是随意放飞目光,让牧羊人和羊群,让花草、微风、白云、蓝天,成为我眸子中最美丽的风景。
目光还是贫瘠了。山村木栅里的那群小羊羔,当时咩咩叫唤着。徘徊张望中,忽地就特别想抱一抱那可爱的小羊羔,触摸那团优雅的白云。
山丹
大南山芳草如茵、鲜花缤纷时,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山丹。
我识不得每朵花的名字,独对山丹情有独钟。起初是来自山野的童趣,攥在手里摩挲、把玩,直到茎叶蔫巴,花朵凋敝。味蕾的体验,让一个时代的人记忆犹新。没有除草剂的日子里,山丹花开得没完没了,采也采不过来,映红了东坡的地圪塄,如同日日照日日新的太阳。
太行八陉之飞狐陉,山深林密,草青花香。我不是第一次来。山桃花还打着嫩骨朵的时候我来过,枫桦竞秋时我来过,雪花纷飞时我也来过,只不过山丹花开时来的次数最多。
硝烟远去,清风徐来。山丹花摇曳起舞,热情、热烈、热闹,像绸带、像火焰、像朝霞、像笑脸。在老区抗战遗址的山岭上,我静静地欣赏着绽放的山丹花。
杏林
挂在树冠的斜阳,一转眼就跌落在树丫上。倏忽,满坡的杏树像染了粉彩,红灿灿,亮光光。那一刻,我有点恍惚,大南山脚下以绵延青山为背景的一切事物突然变得不真实起来。林间新坟旧冢,野草萋萋。逝去的农人不用再操心土地上的任何事物,他们长眠在“仁用杏之乡”十年九冻的杏花丛中。于休憩的魂灵而言,花香果甜是对其最好的告慰。半荣半枯的杏树,彰显着生命的旺盛和衰败从来不曾分离。
夕晖消散,杏林隐于暮色。我不知道这些杏树还能茂盛几载。光明和黑暗往往系于一瞬。沉淀之后的静谧,是一种意境,是一种状态,也可以是一种情绪。迎着微光走,脚下的落叶欻啦欻啦地响。那是灵魂在歌唱。 (张海峰 河北省蔚县自然资源和规划局)